“Hey my dude! Gamaliel!”
“Olivia！”
刚踏入小镇，秋寒便被两个男孩从身后袭击了。
矮小的艾迪从背后扒上秋寒的肩膀。另一个黑发男孩，伊斯玛，只是站在一旁，笑着向两人打招呼。
“有何贵干？”秋寒对背上的艾迪道，无视艾迪因为白落洛揉乱他红发而发出的怪叫。
他偷偷看着她靠近的脸庞，白落洛蓝色的美瞳下漏出了一点金色。秋寒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白落洛此时已经换下了她那套繁复的jsk，穿回了校服——白衬衫，灰领带与百褶裙，她没穿大衣，更没围围巾，只是随意套着黑色的西装外套。秋寒仍能从解开的衬衫领口处瞥见她的锁骨，同时也有些羡慕鱼族与生俱来的抗寒体质——也许是因为他们什么都吃的原因？
与此同时，白落洛也在偷偷用余光注视着秋寒。南校区并不禁止恋爱，她想到，自己的好友茉莉几乎全年无休沐浴在爱河，但这也不妨碍白落洛与空气接了15年的吻，对于她来说，恋爱似乎是和她毫无关系的事，学习与战斗才是第一。
但是，他们已经15岁了。看似对恋爱毫无心思，其实……
像艾迪这种，就真的是没长大的小孩。白落洛丝毫不相信苏赛和她说的那套「暗恋说」，真好笑，苏赛自己甚至都不相信爱情。
至少白落洛清楚，她的眼里除了那个人卷曲的黑发，金色的眼睛，再无旁物。
“……然而初选是在半个月后，12月初，仔细想想简直近在咫尺……喂Olivia你有在听吗？”
白落洛猛得回过神：“嗯？”
伊斯玛无奈笑笑，扶额：“看来我是要重新再讲一遍咯？”
“呃，麻烦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用了。”秋寒打断了正准备开口的伊斯玛。“是关于大赛的事情。
“说到底就是一些没什么用的事。”他又顺着精神网和她道。
“哦。”白落洛应了一声，对有些疑惑的伊斯玛道，“是你那些关于学院赛的事吗？施凡格妮和都我讲过了。”
“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啊，真厉害。”她又刻意补上一句。
“噢。”伊斯玛看上去有些丧气。白夜咖啡厅到了，他为大家拉开门。
“谢谢。”白落洛道。她走上前去，手轻轻擦过边上秋寒的手。他的手不同于她的冰冷，温热极了，但话虽如此，寒冷对于有鱼族血统的白落洛丝毫没有影响。
白落洛仍然感觉得到，古老法术在她与秋寒身上建立起的精神网，柔顺的丝线连接着她和秋寒的意识与感知。白落洛还有些不习惯，此时他们并没有完全开启连接——为了保留隐私。白落洛仍然感受到艾迪搭在秋寒肩上的手，秋寒的心不在焉，以及，轻微的烦躁？
白落洛不由看了秋寒一眼，他刚才也在看她。视线对上后他却迅速挪开了目光。白落洛也感觉精神连接更微弱了些。他想要藏起什么？
白落洛只希望秋寒永远不要知晓她那些隐秘的心思。那样，他们的友情会彻底完蛋吧，至少，肯定会尴尬。
但是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此时还有更重要的。白落洛看向自己白皙的手，小小的金粒正从指尖流出。
魔药带来的不只是精神连接，还有魔力共享。白落洛现在甚至可以借用秋寒翅膀的魔力。她模模糊糊想起那个将秋寒推上船的女人，以及他金色的眸子，心中隐约对他的身世有了猜想。
荣华富贵与权力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由千年流传下来的镇族之宝决定的。在鱼族，得到镇族之宝——第一任族长的鳞片——承认的证明就是和她一般的白发。久而久之，在鱼族，白发便是皇族的象征。黑发的皇族也不是没有，但继承人一定得是白发。
鱼族皇族的标识是满头银丝，而翼族，便是金色的眸子。长久以来白落洛一直以为秋寒的金眸是来自他的金族家人，直到她看到了那个女人面纱下露出的棕色发丝与流光溢彩的眸子。
白落洛认不出她是谁，却总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但金色的眸子与白皙的皮肤足以证明她是劳伦佐家的人了。而如今连卡迪洛西亚的孩童都知道，那个以暴虐闻名的家族很快就不会是枫旗帝国的掌权人了。
两大摇摇欲坠皇族的后裔联手，白落洛更加努力克制自己不哈哈大笑起来。幸亏学院赛是二对二制的，不然她还没信心拿下南校区的决赛名额。
而她与秋寒这几个月来所做的一切，没日没夜的练习，精神连接也好，全都是为了对付北校区那对……
“不要太骄傲了。”秋寒的声音再次顺着精神网传来，他似乎很擅长并热衷于使用它，“就算在南校区，也是有强者的。”
“不可能。”她皱起眉头，装作在专心搅拌着杯中的热可可，另一只手无意识转着钢笔。她轻轻瞄向旁边的秋寒，他看上去正在努力配平一道化学方程式。
“总之还是小心一些为好。”他警告道，“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今年的学院赛好像格外的早，往年都是圣诞前的。”
“因为战争他们急需用人吧？紧急任务什么的。”
“战争应该快结束了吧？管他呢，只要能出去就行。”秋寒重重叹了口气，引得另外两人一阵侧目。
只要赢得了学院赛，就能离开卡迪洛西亚。罗伯林家族只提到了「巨额奖金」，但大家都知道，在学院赛上赢得头筹，就可以直接为罗伯林家族，在小世界的各处办事，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离开冬之牢笼了。秋寒不在意为谁办事，他只想重新看看外面的世界。
白落洛也跟着秋寒叹气。她并不觉得留在卡迪洛西亚有什么不好的。她很喜欢这里，事实上秋寒对于卡迪洛西亚的喜爱并不比她少。但秋寒偏执地认为，如果他们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会成为巨龙的食物。秋寒甚至等不到18岁的第二次学院赛——佣兵海选，那时出墙的名额不是两个，而是一百个，相当于三分之一的同龄人，他们很轻松就能拿到，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去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刀尖上，学院赛不是闹着玩的，而白落洛并不觉得当佣兵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一样是干活。
成为巨龙的食物，还是战死沙场，还是留在卡迪洛西亚，对于白落洛来说差别都不大。她很感谢罗伯林家族赐予的一切。如果不是他们，她也许会在1岁时死于鱼族的宫廷斗争，那似乎是这世界所有皇族都乐此不疲的娱乐。
她也渴望外面的世界。但秋寒与她不同，与其说，秋寒与大部分人都不同。他并不是从婴儿时期就被送进来的，他对于「外面的世界」，有着明确的认知。
后来秋寒说白落洛就是个伪君子，说得冠冕堂皇与世无争好像全是他的错，自己打起架来倒是毫不手软。但有一点两人绝对抱共同意见——
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我流落何方，无论如何我都会在这个世界闪耀的。我的未来一定是一片光明的。一定。
白夜咖啡馆一如既往的喧闹，角落处，几个穿得花里胡哨的九年级正在高歌。白落洛有些后悔来这里写作业了。她在铺着深紫色垫子的木椅上坐如针毡。为什么不去图书馆呢？也许是不想见到那个烦人的图书管理员。她很讨厌她说话的腔调，他们已经15岁了，不是5岁。
她看着艾迪再一次因为扰乱注意力而被迫往小桌中央的咖啡杯中扔了一枚银币。感谢艾迪，他们已经有了一块蛋糕的钱。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5点半了。趁秋寒去买蛋糕，几人收拾起堆得乱七八糟的书本与卷子。
“我去还一下盘子。”随着艾迪端起堆满空杯的托盘，圆桌上只剩下白落洛与伊斯玛。
“不等吃完蛋糕再说吗？”白落洛朝艾迪喊道，然而她的声音淹没在角落中几个低年级的高歌中，艾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落洛无奈叹气，开始收拾边上秋寒的东西，伊斯玛却突然开口。
“那个，”伊斯玛的声音有些迟疑，“如果可以的话，学院赛可以和我搭档吗？”
“啊？”白落洛正专心致志地尝试把秋寒皱巴巴的化学书塞进他的书包。
“对不起，我又没听到。”
她十分不好意思地说，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让他重复了！然而伊斯玛却看上去毫不在意。
“如果可以的话，学院赛可以和我搭档吗？你还没有找到搭档吧？”
“我已经有搭档了。”白落洛继续和秋寒的书包做斗争，“施凡格妮应该还没有搭档，你找她吧。说实话，她比我厉害多了。”开什么玩笑。白落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为什么要帮施凡格妮这个忙？她还欠着我钱呢，白落洛想，
“你的搭档是谁？男的还是女的？”话一出口，伊斯玛便发觉失言，但白落洛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她终于把化学书塞进书包了，正沉浸在的喜悦中，虽然伊斯玛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秋寒。”白落洛终于抬起头，看向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半头的伊斯玛。听到答案后的他仿佛失去了光彩。说出秋寒名字的时候，她感到一直从神经网那端传来的恼火与紧张一散而空，取代而之的是欢欣。她转向正在背对她拿叉子的秋寒，他出了什么毛病？
“啊……他什么时候问的？”
“老早就问了啊。秋寒很关注这些的。我还以为他和你们讲过了呢。话说艾迪这货死哪去了，还个盘子那么长时间？”
她的目光又移开了，最终定在了那个黑色卷发的脑袋上。就算不依靠精神连接，她也能在有些昏暗的咖啡馆中一眼看到他。
这里的供电实在是太差了。白落洛想，白夜咖啡馆真的不适合学习。她看着秋寒一手拿着托盘，一手扯来了艾迪。
“Olivia，这不公平！凭什么你只帮秋寒收拾了书包！”
“你的包实在是太乱了！”白落洛怒道，“至少我不会在他的包里翻到糖纸和麦片包装袋！”
艾迪嘻嘻一笑，大刀阔斧拉开椅子坐下，不慎碰倒了旁边桌上一叠茶杯。瓷器碎裂在地上。
“完蛋了……”艾迪脸色苍白。
“怎么了？白夜的茶杯又不是很贵。”秋寒已经和白落洛吃了半块蛋糕了，“先吃吧，不然这个可怕的鱼族人就要把东西吃完了。”
“那可不是白夜的茶杯！我认得它们，那是K小姐的玩意，先不管它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艾迪砸坏了那个疯狂的艺术老师的杯子，剩下的三人在心中默默为他烧了点香。
“白落洛……”艾迪扯扯白落洛西装外套的袖口。白落洛对他要做什么，心知肚明。
“我会付钱的。五个银币！求你了！”
见白落洛丝毫没有要答应的样子，K小姐染成水粉色的脑袋正穿过人群离他们越来越近。
“一个金币！”艾迪狠了狠心，他很高兴地看到白落洛放下了叉子，向他们伸出了双手。
她握住了艾迪和秋寒的手，等他们握上伊斯玛，周围的一切变了。
出了门的胖教授步伐倒退回到了咖啡馆，瘫倒在地上的九年级坐回了椅子，咖啡从杯子流入壶中，报纸被翻回，秒针一格一格逆行。等到K小姐的茶杯回到原位的一瞬，白落洛松开他们的手。
她和艾迪摊倒在各自的椅子上，一个松了一口气后开始掏钱，一个则是累坏了。
“其实你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如果她的茶杯注定要碎的话。”她接过金币，声音微弱，“蛋糕我刚刚已经尝过了，味道很好，你们先吃吧。”
白落洛站起来。背上她水蓝色的帆布制服包。“告辞咯。”
“我也得走了。”秋寒紧跟着白落洛有些虚浮的脚步离开。伊斯玛也想跟上去，却终究没有站起身。秋寒和白落洛穿过摆得乱七八糟的桌椅，他们的身躯靠在一起，手与手的距离不超过五厘米。秋寒跟在白落洛身后，护住因为她的笨手笨脚而掉落的杯具。
“他们有在约会吗？”伊斯玛垂头丧气。
艾迪摇摇头，笑道：“不太像。就算他们两个喜欢对方又如何，都是胆小鬼，没有人愿意踏出第一步。”
“Gamaliel 和 Olivia 就像两块冰，谁也融不化谁。在一起看起来很般配，却完全没什么化学反应。”
“而你——”他展开双手，伊斯玛却没能听见他说了什么，倒在地上的九年级的大笑，茶杯的碎裂声与K小姐的尖叫声响彻了他的耳朵。伊斯玛看着秋寒同白落洛一前一后离开了咖啡馆。说实话，真的没有化学反应吗？伊斯玛并不觉得如此。
"Oh my lord." 最后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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